一年的最后一个月了,万物肃杀。月初这一连串的事弄得李熏然的生活都乱了节奏。
凌远的出现,让他猝不及防。
难得的,李熏然在发呆。他无意识的转着笔,桌上的文件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李队?李队?李熏然。”
李熏然被谁从神游中叫醒,他一惊,甩甩头转头让自己清醒些,略带歉意看着人。“抱歉,晴宜,刚刚走神了。你刚刚说什么?”
王晴宜噗嗤一声笑出来,蹲下身子把早就掉地的笔捡起来,放在李熏然桌子上,李熏然有点尴尬——这么说自个儿刚刚转的是空气?还转的那么不亦乐乎的……
“李队,我说这个月二十四号要收工作总结和学习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心得笔记。”
李熏然瞬间变成了苦瓜脸,从小到大自己的政治就没学好过,这要他写三万心得笔记,他宁愿去抓三个穷凶极恶的凶手去。
李熏然一阵抓耳挠腮,一拍桌子大叫道:“俞波,把你的心得拿来给我欣赏欣赏。”
“李队,我也没写……”
“张天宸,你的呢?”
“我最近夜观天象,不宜写字……”
李熏然问了大半个办公室,没一个人写了的。李熏然仰头靠在凳子上,长叹一声,颇有一种“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气概,得,这得通宵写了。
李熏然习惯性的把手伸向惯常放手机的地方,没摸到熟悉的东西,他愣了愣,这才想起,自己的手机丢了。
估计是掉到楼下摔坏了,被和蔼的保洁阿姨收尸了。
李熏然的手指收紧,心头一恍。那部手机上有他太多的回忆。和凌远的,和父母的。好的坏的,甜的痛的。
不管他愿不愿意,那些东西都找不回来了。
生命里总有些东西,狠狠地刺进你心里,痛入骨髓。它在的时候,你学会忍,学会习惯。可当它有一天突然消失的时候,你才知道,原来疼痛已经是你生活的一部分,离开了也会不习惯。
那些零零碎碎的记忆压迫着李熏然的呼吸,胸口发闷。他垂头掩去自己脸上的表情,手紧握成拳,指节微微发白。
王晴宜走到对面坐下了。隔着磨砂挡板,李熏然看不到她,她也看不到李熏然。
“晴宜,陪我去买部手机吧。”
没有思索的,这句话脱口而出。
李熏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
也许真的需要一个人掩盖掉凌远全部的痕迹。
那天在墓园,好像两人还是从前的样子。可李熏然知道不是。
凌远的左手上,有个东西折射着阳光,刺的他眼眸生疼。
王晴宜愣了愣,双手撑着桌子,起身看人。周围一圈同事不约而同的停下手里的工作,全都假装无意的把耳朵凑过来些。一时间办公室里静的只有呼吸声。
李熏然过去的事,除了王晴宜,这办公室里找不到第二个不知道的人了。
“李队,陪您买手机?”
“嗯……就今天中午怎么样?”李熏然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些,他抬头看着王晴宜,脸上笑容得体。
窗外射进的阳光似乎都温暖些了。
“好啊。”王晴宜轻轻回答。李熏然觉得阳光照的她的面颊有些泛红。
很可爱。
李熏然点点头,道一句“谢了”,低头去写他的三万字了。
办公室里气氛轻松了起来。李熏然心里的坎儿在哪儿,大家清楚的很。如今他是迈过去了。队里的一众弟兄们心里松了口气——一年了,熏然也该重新开始了。
中午李熏然和王晴宜出门的时候,总觉得这帮弟兄们都开了话唠模式。这个拉他过去指点哪家饭店好吃,那个一把推开说去咖啡店的好,弄得李熏然哭笑不得。买个手机怎么他们这么激动呢?
两人并肩走在马路上,看着一树一树的枝丫被阳光描出金边。偶尔天边有一两片云,在湛蓝的天空里闲闲的游动。
王晴宜围着围巾,马尾辫被裹了进去,李熏然笑着抬手帮她把头发取出来顺了顺。王晴宜耳尖一红,侧头笑着对他说谢谢。李熏然揉乱她的刘海,大大方方的说谢什么。
李熏然从小就护着简瑶,他对女孩子的感情,不是爱,是哥哥对妹妹一样的照顾。
真不好。要改。
高峰时间,马路上又在堵车了。
李熏然不知道,千百个车窗,里面有一扇里坐着凌远。
凌远看着有说有笑的两人,忽然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自己要过正常的生活,所以和林念初一起出国。那自己也不能强留着李熏然还在原地等。
他也要过正常人的生活。
车流开始慢慢的移动,两个人隔着一扇车门,彼此错过。
凌远要是知道,这一错过,之后险些见不到李熏然。他当时一定会跑下车把李熏然狠狠揉在自己怀里。
管他光天化日。
可是他不知道。
他们都没有听到恶魔顽皮的轻笑。